陽光像微冷的白酒注滿了透明的杯,隔著玻璃窗的午後,房子光亮。冬天的嚴寒還沒有離開,但冗長的暗夜開始縮短,像向上拉又再向上拉的棉被,開始亮出了底下那白晢的雙腿。然後是某個早晨,一腳的踢開厚厚的棉被,走到陽光下烘著,不用再窩在床上像等待發酵的麵團。
朋友會不時的探問我的腳進展怎樣,有沒有運動。針灸師也會詢問有關我平日走路的情況,甚至是對於爸媽長輩的忠告,許多時候我只是唯唯諾諾,裝出很努力的語氣。誰想到我放下了電話就像立即按下輸入鍵般到達網路世界,滑鼠如滑雪,越過連綿的網頁。外面世界的雪下得愈大,我就在裡面滑得愈久。
我不怕冷,只要不把自己栽進雪堆裡去便可以。但是足一出戶便是寸步難移,因為每一步都有滑倒的可能。街道凝結著暗啞的灰綠,像放大了幾百倍的塊狀濃痰,馬路旁邊的黑雪昧著沙泥,厚厚的堆成長堤似的伏在大街小巷。當反覆的天氣稍微回暖,積雪從遠山而來成了斜路上的近水急流,過不得。除了待在商場和家,那部暗紅色的車就是我的第三個蝸殼。
蜷曲的生活,蜷曲的肉體。眼睛上看不出來,只是整個左半邊的身體像勢將崩坍下來,或萎縮成一種不適,從緊硬的肩胛伸延到腳底的顫抖,為了防止惡化下去,每天總會踩一會室內單車或拉一拉筋,劇痛後有著活絡的喜悅。
當然這遠遠不夠,所以我在期待,漸長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