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部的情況穩定了。復活節過後便可開刀作手術。我可以選擇不作﹐但其實我別無選擇﹐誰願意背著隨時送命﹐預知的危險過一輩子呢﹖傻呼呼的把遺囑寫好﹐轉到了國家醫院﹐手術前的一夜將身體髮膚徹底洗淨。那個清晨太過光亮﹐記不了任何人的面孔﹐麻醉針打過後來不及排遣最後的點點憂慮便昏睡過去。然後張開眼睛﹐中間手術的六個小時像從來沒有在意識上存在過。朦朧中醒來看見各人說手術成功了又朦朧中睡去。直到整個人被忽爾跳起的面部肌肉搖醒﹐不斷的強烈抽搐﹐張開了嘴卻喊不出聲音﹐耳邊響起了警號﹐聽到有人說要急召醫生回來。只是數分鐘的時間﹐一切又平靜下來﹐呷了一口開水﹐那已經是另一個四時多的清晨。
請重新開始
頭痛﹐打針﹐頭痛﹐臥在床上連續十天吃不下一口麵包﹐比腦溢血那次更難受數倍的嘔吐﹐不要說思考﹐甚至是一點喜怒哀樂的餘裕也沒有﹐只有肉體上的痛和痛﹐頭的﹐傷口的﹐胃的﹐導尿管的﹐甚麼也不想看﹐甚麼也不想見﹐眼前的風景就只有天花板和天花板。
轉到了地區醫院才稍好一點﹐吃不下麵包和肉﹐就吃乳酪和水果的盛宴﹐蘋果﹐香蕉﹐橙﹐葡萄和奇異果﹐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病房裡吃著﹐那是一種不能忘懷的喜悅﹐很簡單的喜悅﹐因為吃得下﹐所以快樂。
可是腿不太動了。重新開始﹐猶如腦溢血後的狀況﹐不能站不能走﹐心裡只有選擇相信這不過是暫時的。
圖片:去年夏天友人智海送給我的畫,一個人在血紅的花海中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