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的前兩天,前度男友的媽媽忽然過身了。我頓時想起她曾經給我的一個輕吻,在倫敦Covent
Garden的地鐵站口外,然後道別,那是一九九八年的初夏。
而早前在網頁上開了一個給大家有關估計自己日後將會怎樣死去的投票,最多人選擇的是老死。相信是一種期望多於估計吧。人長大了,那超出估計的,死亡的訊號不時襲來,誰誰得了腦癌乳癌病逝,誰誰患上憂鬱症自殺,誰誰意外身亡,來自不常見面的朋友到素未謀面的網友,像鳴叫愈來愈頻仍的警鐘,大約從不遠處的大廈傳來,像知道有人困在電梯的境況,那一種聽得到但看不見的距離。
然而我知道總有一天會出現那看得見的距離。像門外安在汽車內的防盜警鐘一樣接近,像置在家裡的防火警鐘一樣接近,甚至像放在床前的鬧鐘那樣接近,可是那是我們無法調教的時間,沒有人會選擇盯著鐘面的秒針在兜兜轉轉。但是在蒙頭大睡之前,夜闌人靜,我們便可以聽到時針的躍動,如臨近的腳步聲。
這個時候,閉上了眼睛彷彿便會看到了死亡,或生命。逝者的容貌往往以最清晰的畫面在記憶及想像中浮現。意外離世的姨丈、無法送別的舅母,不曾相見的網友,
又或是自殺及因病而去的歌星,甚至是無數遭到海嘯吞噬的罹難者,他們或許剛剛讀過早報,料不到自己卻會成為當晚的新聞。正如逝去經年的祖母,不可能知道會有手提電話和互聯網的出現,而或許我,又或是你也不會看到下一年,或下一個月,或下一個星期的,陽光或雨。像突然離境的人,手中只有一張單程票。
唯有睡了,我便常常夢見他們,逝去的人,那時候總是顯得那麼生動逼真,彷彿生存在我的夢中,還是我走到他們的世界裡頭。只有在夢裡,生和死的邊境才會模糊起來。
不過我還是喜歡醒來,感覺活著的實在。只是,母親老了。
我常常害怕,終有一天我會更接近的看到那一個訊號,因為疾病或意外,或是其他。
母親節了,口裡說著壽比南山,但心裡只希望媽媽實實在在,穿最好的,吃最好的,因為,我不在媽媽的身旁。
註:挪威的母親節在二月的第二個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