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只有最未的三個月是可以合法捕蟹的日子,這幾天更要天公造美,可以出海,想底下的蟹必定很是肥美,因為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別長,本是寒冷的十月還有著九月頭的微涼,牠們應該吃得很飽,等著我們來捉吧。
事實上與其說是捉,倒不如說是取,因為我們已早一天預先將置有魚餌的籠子,墜以磚頭,沉於幾十米下的海床,索以浮標來作識別,等待的只是讓嘴饞的蟹爬進有入無出的籠裡,過一夜,便取上來。
岸邊的屋愈來愈小,直到跟山林糊成薄薄一片,在海的中心,駛到浮標之處,以長竿挑起,拉起很長很長的尼龍繩索,接近兩分鐘後才看到受困籠中的魚穫升起水面,一隻蟹外還有龍蝦,頗為意外,畢竟聰明的龍蝦較少入甕,亦不會貿然跟蟹相爭。可算是一個幸運的開始。
然後小滿他們繼續把其餘六、七個籠子扯上來,有時一籠三四隻,有時一籠五六隻,闊約二三十厘米,或許居於海底關係,箝很大但眼很小,笨笨的樣子。不到三十分鐘便裝滿一桶,此外還有兩條扁扁的比目魚、幾個海螺,大小寄居蟹及肢體會忽軟忽硬的海星,橙紅、深紫、淺灰、墨黑,平滑或帶刺,翻過來,底下粗密的觸鬚有若小蟲蠕動,很可愛。拍過照後便扔回大海,看著牠們在透光的海水中緩緩沉下,隱沒。從船上回到海底,死裡逃生,一如俗人有幸還陽,只是曾經到過天堂還是地獄,記不得。
回到家裡,在後花園置一大鍋,燒開水,加一把鹽,便把洗刷乾淨的蟹投到其中,蓋好,就這樣的白烚半小時。不會用上薑蔥椒蒜,再來蒸焗炆炒。看似太寡,但挪威人一向如是,取其原汁原味,只要新鮮便成。
剪下蟹爪,打開蟹腹,摘掉了心肺胃。然後開始拆肉、取膏,伴以蛋黃醬、檸檬汁及新鮮的香草,跟白麵包同吃。太多的話如今天的收穫,便將取下來的蟹黃和肉放回蓋裡置於冰箱冷藏,留待日後食用。這便是最平常不過的挪威人吃法。
可是對於吃,我總愛離經叛道,誰也管不了我。粗野或豪邁,誰會在意,面對最自然的美食仍要顧及禮儀,實在有逆本性。手為刀叉,以牙代拑,咬開蟹螯,蘸上喼汁,直啖其肉。舐吮其間,十指猶如浸漬在海水的鮮味之中。而一大堆蟹膏略嫌太過濃稠,我愛以美國的奇妙醬代混在其中,取其酸甜,沒有挪威蛋黃醬那麼霸道的味道,塗在軟熟的麵包上吃,剛好。
吃罷已近黃昏,滿足地看著一盤碎殼。今天的快樂是因為回到大自然中直接取用,正如飯後從樹上採梨的那一種單純的欣喜。珍惜環境。
後記:說漏了那幾隻海螺。小滿根本不會吃。我唯有以田螺、蝸牛作為比擬,灼熟後除去尾部的內臟,讓他感受一下那鮮甜、濃郁、柔韌的滋味。事實上除了大大小小的魚外,挪威人對其他的海鮮抱有懷疑態度,到了近十多年才發展青口和紅王蟹等漁業,以及文化交流之下,明白到原來藏量豐富,但從來不吃的海膽、海參在國外也有龐大的市場。 |